母亲是伟大的而我的母亲对于我来说就是一部长篇小说,母亲的每一个故事都是一个宝贵的财富,让我一提起母亲就显的语无伦次。 母亲的出身很苦,母亲是姐妹三个中最小的,1933年母亲三岁这年老家发生了一场罕见洪水房子冲倒了,村庄淹没了,整个大地一片汪洋,姥姥一家和众乡亲一起背井离乡含泪走上了逃荒之路,逃荒的路上为了能让孩子逃个活命姥爷就将我10岁的二姨送给别人当童养媳,很难形容,那是怎样的一场肝肠寸断的离别场景,姥姥姥爷丢下哭喊的二姨含着泪水与母亲她们又上路了。
由于当时母亲年龄小已记不得所到过的具体是什么地区了,她说他们逃到了东山里一个叫神庄的村子,曾有一户刘姓人家收留他们,让在他们家伙房里住了好多天,有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我母亲至今记忆犹新,姥爷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和“开门、开门”的喊叫声,跟着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姥爷隔着门缝向外望去,发现这些人已进了院子好象身上还带着家伙(武器},他预感到是土匪来了,今晚要有大事发生,就立即叫我姥姥抱好母亲做好应便准备,这时这家主人的儿媳慌慌张张的向我母亲他们住的房子走来,她吓的浑身发抖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姥姥说:“大嫂请您给我们帮帮忙吧,我家来绑匪了,这会我父亲正在堂屋应付照待,您会烙油饼吗?”,姥姥说:“会”,说着她就拿出面粉和油来催姥姥赶快烙,姥爷烧火姥姥掌锅,油饼烙好又炒菜,整整闹腾了半夜,这帮人才离去,天亮了这家儿媳妇对我姥姥千恩万谢,说:“大嫂谢谢你们了,你们帮大忙了,昨晚要是招待不周让他们到了我家后院,我们这个家就全完了”。因为他家的财产都在后院。因天气不好,加之妈妈年幼体弱,我妈妈清楚的记得这户人家还让他们吃烙饼呢;还有一个叫胡庄的村子有一仁姓人家,见他们是逃荒的,又见我母亲年小可怜,就喊我姥爷到他家里的榆树上摘榆钱,当我姥爷摘好后这家人又拿出面粉让我姥姥在他家蒸熟带在路上吃。在逃荒的路上,母亲朦胧记得时不时听到密集枪声和“鬼子来了”的喊声以及到处躲藏的人群,姥爷抱着她时而跑时而趴到庄稼棵里,姥爷告诉母亲看到什么都不要哭不要怕,母亲很听话就一声不吭,在经过一条小河时母亲看到河水全是红的,耳边还不停地有子弹穿过的声音,不用说这里发生过一场枪战,是血染红了河水。他们好不容易逃到一座城里,这是座石头城,据母亲回忆说这个城池很大,他们走了一天才出城,(有可能年龄小对时晨的记忆不太准确)城里活着的人很少,听说很多人都逃到山里去了,没有逃的多数被日本鬼子枪杀了,城里遍地是血,井里,染布房的染池里到处是死人,死相惨不忍睹(有的头在井里身体在外、有的面朝下漂在染池里、有的向前匍匐着背部被鬼子用刺刀杀死、还有的肚子被刺刀挑破肠子露在外面)。根据我妈妈年龄推算以及现在的宣传史料,她看到的应该是1937年日本在南京大屠杀的场面,当时我母亲发烧生病,姥爷想向人讨些热水喝,在当时那种背景下,哪里有热水呢,想找点干净的凉水都很困难,但是还是有人将仅有的一点点干净水给了我母亲,我母亲至今还常常挂念着这件事,常说如果知道他们是那里的,是谁,我一定去看看他们。即便他们不在了能见一见他们的后人,去谢谢人家也行。在母亲六岁时,回老家的路上,有一大户人家的女主人对我姥姥姥爷说看你们这家人穿的干干净怎么要饭呀?再说现在兵荒马乱的你们怎么走呀还不如给我家帮工呢,等安定了再走吧,就这样姥姥一家就在东山里给一家地主扛长工,姥爷给人种地,姥姥给人织布洗衣服,母亲给人看桃园打猪草,每当和小朋友发生口角时,就有小朋友取笑母亲是没有家的孩子,对此母亲常常闹着要家,问我姥姥人家都有家我们咋没有家呀?姥姥怕给母亲小小的心灵造成阴影,就告诉母亲我们多好啊,走到哪里那就是家,走到那里都有家,此后谁再问起母亲你家在那里她就会高兴的告诉别人我走到那里那里就是家。母亲从小就爱帮助他人,六岁时,一天下午正和小朋友玩耍有一盲人老大娘来到他们住的村子问谁知道去刘村怎么走能不能送送我,没有一个小朋友应声,因为太阳都快落山了,我母亲就自告奋勇的说我送你吧,说着就拉起老大娘的竹杆出了村子,越走离自己住的村子越远,且太阳已快落山了,母亲越走心里越是害怕,因为天是黑了,一是怕我姥姥找不到她着急,二是自己也很怕天黑,她真想掉头往家跑,可是一想到老大娘看不见,让她自己走摔倒怎么办,迷路了怎么办,尽管自己心理很是害怕天黑,还是硬着头皮把她送到村头,当听到村里有人说话时,太阳已落山了。我母亲给老大娘说已到村头,您就自己进村吧,说完调头向回家的方向跑去。
母亲很爱读书,一个要饭的怎能上起学呢,这家女主人识字,没事经常看书写字,且经常教自己的孩子们,母亲没有事时就跑过去偷学,没有笔就拿起树枝在地上画,还经常到有钱人家的私塾窗外去偷学。女主人看我母亲这么爱学习,每当她闲下来看书时就让我母亲偎依在身边跟着学,母亲不认识的字逢人就问,久而久之,母亲认识了好多字,解放后又参加了扫盲班的学习。我的母亲虽然没上过一天学,母亲对文化敬畏与执着令好多人佩服,通过自学,识字不少,还能将毛泽东选集和弟子规读下来呢,现如今80多岁的母亲从没有间断过学习,还经常练习写毛笔字!抗日胜利后,又打起了内战,至使我母亲一家在外漂泊了十多年,母亲十四岁时,我二姥爷才将我姥姥和我母亲接回老家,这年姥爷已客死他乡。我母亲十七岁和我父亲结了婚,父亲也是一个苦命的人,三岁时没有了母亲,十六岁又失去了父亲一直与我曾祖母相依为命。由于我的家乡位于黄河边上常年发洪水,在家种地是靠不住了,父亲在我大姐出生不久就告别了母亲到在外地打工,家中的一切事务都压在母亲一人肩上,家中上有七十多岁老奶奶,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还要忙于种田耕地。最困难的是雨季,只要一下瀑雨就可能发洪水,房子就有冲倒的可能,每当洪水来临母亲既要将老人和孩子转移到高地,又要从洪水中抢粮食,洪水下去后母亲又要和泥维修被洪水冲坏的房屋;垛冲倒的院墙,为了防洪村民都将自家的院子拉土填高了,村子的街道也高出我家两米,我父不在家母亲一人硬是从河里拉来一车车泥土将我家的院子填了起来。也算不清为了这个家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不知付出了多少汗水。从我记事起就听村子的老人讲关于妈妈孝敬老人的事,1957年母亲被选为生产队的妇女队长,这年老奶奶已八十三岁了,不小心摔坏了腿,从此不能自理,大小便都是母亲抱着,老年人都有大便干结症,老奶奶每次解手都要几个小时,解不出时,母亲就用手一点一点给抠出来。58年母亲为能多照顾老奶奶就辞去了妇女队长的职务。就这样母亲抱着老人解手近两年多,为她擦洗的也干净。两年来她不让任何人照顾她,怕别人伺候不好老人受委屈。(老人也不喜欢别人照顾她,就是他的儿子和孙子都不让靠近)。那时家里很穷,家中口粮老是欠缺,仅有的一点点细粮母亲也是先给老奶奶吃,自己和孩子更多是吃野菜加糠窝头,长期的食不裹腹加之繁重的劳动使并不健壮的母亲已不止一次晕倒田间地头(那时留下的头痛病至今还没有痊愈)。由于种种原因导致老奶奶性格暴躁,时常无故对我母亲训斥,母亲舍不得吃的好面都是偷着给老太太做着吃,(一是她知道了会骂不会过日子,二是怕年幼的姐姐们看到闹着要吃),没有好吃时又说不让她吃了等等,每每遇到老人发火的时候,不管受多大的委屈我妈妈总是面带笑容,哄着老人消了气吃了饭,才去忙于其他家务,她既要照顾老人和孩子又要不务农活,为了能挤出更多的时间,每晚只能睡三个小时。1960年是我老奶奶病最重的一年,我母亲就差我十岁的大姐每天早上到距我家两公里外的集上给她买一个火炒(烧饼)一碗肉丝汤。在老奶奶最后的日子里,60年的9月份,病重的老奶奶想吃面瓜(甜瓜),这个季节瓜园都已扫秧不大可能找到,但母亲为能让老人实现临终的愿望,不辞辛苦跑了周围四五个村的瓜棚一棵一棵的翻找,终于找到了一个熟透的小面瓜,母亲手捧着面瓜含着高兴的泪水向家里跑去,一进家门母亲就喊奶奶面瓜买来了,但老奶奶一口都没吃,让我母亲将面瓜切了四份分别送给邻居家的四位老人(我曾看过这么一部小戏叫《哭瓜》,剧情好象是我母亲的真实写照)。也就是这年老奶奶离开了人世。曾有人说:老太太有儿子有儿媳你做孙媳尽这么大的力有谁说你好呢?再说你这样没命的干身体能吃得消么?妈妈总是这样说:我苦点累点没什么只要老太太身体能好起来,我也高兴。有谁知道我母亲流过多少辛酸的泪(由于我父亲在几千里外的宁夏公路局工作常年不在家,我父亲的婶婶不但不管老太太,且经常无缘无故的找茬,看我母亲的笑话,再后来他这个婶婶有了病不能自理,她有俩儿一女却不让照顾她,当着众亲友的面点名要我妈这个做侄媳妇的照顾她,还直言以前对不起我母亲了,只因母亲心地善良与事无争,又因我奶奶去世的早,她常常以婆婆自居对我母亲喝来使去,母亲念其是长辈从不与她计较,这样以来她认为我母亲是傻子一个,可以任她这个做婶婶的辱骂诽谤,在她病若膏肓时才良心发现,觉得她以前的行为太对不起我母亲了,承诺如病好了以后加倍弥补对我母亲的过错,认定我母亲是世界上少有的好人,我母亲义不容辞的接受了她的要求。其实这件事我们姐妹都反对,邻里也劝我母亲说:你又不欠她的、当年你困难时她是怎样对待你的,她有儿女该尽的义务是他们而不是你、不要出力不讨好。母亲说不管怎样她也是长辈,张口求人不容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她既然选择了我,我就不能让她失望,在她弥留之际尽我最大的能力让她过好每一天,我母亲的确做到了,一直照顾到她去世。我母亲还有许多助人为乐的故事。我二姥爷、二姥姥有一女在外地,每当我二姥姥、二姥爷生病时让她回家看看,她都以重重原因不回来照看,在我二姥姥、二姥爷病重期间又是我母亲把照顾他们的担子挑起,当年我母亲已60多岁,好在姥姥村子离我家不远,她不停的穿梭在两个村子之间,因我父亲也已退休在家,且身体不好也要人照顾,有三年时间一直照顾到二位老人去世。姥姥村的年轻人看我母亲对二姥他们这么孝敬,还以为是我母亲的父母呢;我堂婶三十五岁得了癌症,她去世后,留下了五个孩子,最大的15岁,最小的才5岁,照顾他们的担子又落到我母亲的肩上。从我堂婶生病住院起母亲就照顾他们,就让我那年仅10岁的小妹学做饭做家务。那时堂婶家的两个女儿比我小妹还大几岁呢,母亲为能全身心的照料他们(我堂叔常年在外打工)。把我家的一切家务全交给我那仅有十岁的小妹,母亲一直照顾他们多年。我母亲有一手做饭的好手艺,在她年过半百的时候还经常帮助婚.丧.嫁.娶.建房等的村民家做饭。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腿痛,但她能为村民出点力感到高兴。 再如我家的所有家具三里五村的人都借用过,因我父亲在外地工作,我家总比村里人接受新生事物早一些,1964年我家就购置了架子车、自行车、缝纫机等这些用具可以说三里五村我家最早有的,可想当时这些工具何等的珍贵,刚卖来缝纫机时全村的人都到我家看宝贝一样,母亲对他象疼爱孩子一样用完后总是轻轻的将它擦干净,再用布盖严生怕有一点灰尘污染了它,我大姐更是爱不舍手,不允许我二姐动一下,但是别人到我家里用,我妈妈都是热情的给人家将机子安好,并耐心的教人使用,到后来哪家需要哪家就用。再有那家有了困难到我家去借钱,当时我家没有,我母亲宁愿再到别人家去借,从不说我们没有,她怕别人失望。她还常常将我家的衣服送给条件差的乡亲们,明着送怕张扬,都是凑着在河边洗衣服时把衣服送给人家,好多与我家没有任何关系,比如村西的一户李贵良虽是壮年但妻子有病孩子年幼,村东一户杨书勤夫妻双目失明孩子多,尽管村子上年年救济他们,还是贫困异常,我母亲时不时的帮助他们不是送棉衣就是送米面。我母亲的孝顺善良的故事曾被传为佳话。有人问我母亲,您是否吃斋念佛呀,要不你咂那么善良呀。我母亲总是说,谁不用人呀,谁没有困难的时候呀。母亲也是尊老爱幼的典范,从小母亲就教我们要尊敬老人,爱护幼小,每当我们和别人发生口角时总是让我们反省自己的错误,常给我们讲若遇到不讲道理的你们就躲着点,遇到弱者让着点,对长辈要有礼貌。我家姊妹弟弟在我们村子很受村民们的喜爱,都说我家姊妹兄弟懂事有礼貌。在品行方面教育我们也很严格,记得有一年发洪水,将庄稼淹了,那年还是大集体生产队派会游泳的男青年到水底下捞红薯,很多小孩子看到了都往家里拿,我弟弟当年九岁,也拿了几块跑回家里,我母亲看到后就问你从那里拿的红薯,送回去,弟弟不去说别的小朋友都拿的比我多,都不送我也不送,母亲就教育他说你看他们都冒着危险到水底下去捞的,捞上来的都归集体,咱们不捞也不能去抢呀,如果都这样行吗。弟弟就很听话的将红薯送回去了。(这件事情我是在弟弟的作文中知道的)经核实我母亲说确有此事。左邻右舍若出远门或家里出现什么状况都是将其小孩放到我家,有时我们认为母亲对别人的小孩比对我们还好,也曾有过怨言,认为她将爱都给了别人家的孩子,每每遇我们抱怨时,妈妈总是说,你看他们的妈妈不在身边,我对他们和对你们是一样,你们想想他们父母不在跟前是不是比你们可怜,我们无言以对,只能帮着带这些孩子们。母亲每到夏天就头晕、腿痛,我们做儿女的对母亲的关心太少了,我们发现时,说陪着去医院检查一下,他说这些病都三四十年了看不好了,都是老病了,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母亲不管有多么的难受、或受多大的委屈从不告诉我们,生怕我们替他难过,都是一个人忍受,一天母亲突然晕倒妹妹将他送到医院,通过检查,才知道母亲患有高血压,脑血栓,腿患有很严重的静脉曲张,腿上的血管疙疙瘩瘩的呈黑紫色,常常是肿胀的只要轻轻的一按,就会出现好大的一个坑,胀痛难忍,(大夫说我妈的腿病是年轻时累的了,因我家所有男人干的活我妈妈全干,如犁田、垛垛、打场因我老家在黄河滩区,洪水时有发生,母亲和其他男劳力一样下水里打捞粮食、只要男人们能干的农活我的母亲都能干,)行走十分艰难。 2000年的11月,父亲病危,我回老家探望父亲,当我在医院的走廊上看见了母亲,只见她老人家步履艰难,挪动着那笨拙而又沉重的双腿,我的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母亲腿疼走路异常;母亲两鬓斑白;母亲的脸上铭刻着岁月的沧桑;母亲显然也已经老了,时年母亲已71岁。我看着实在于心不忍。 母亲与父亲性格不合,父亲的性情比较急躁,母亲性格揉合,尽管他们感情不是很好,可母亲在父亲弥留之际,在自己浑身是病,自顾不暇的情况下,从父亲退休(父亲退休后身体一直不好),一直陪伴着父亲给端吃端喝陪他聊天,父亲病重住进了医院,生活不能自理,母亲就日夜守护陪伴在父亲的身边,细心照料,精心服侍,直至陪伴着老父亲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
我曾询问过母亲“妈妈,您怎么就不记恨我二奶奶呢?她那样给你出难题,”母亲平和淡然的回答说:“不恨。人谁无过呀”,我说我父亲对你也不是太好,你还是很经心的照顾他,你不生他的气吗?不恨他吗,她说,不生气是他挣钱把你们养大的我能恨他吗,再说他年岁大了不也知道愧对我吗,的确我父亲临终遗言给我们只写下了六个字“照顾好你妈妈”。好多人对于母亲那种不计前嫌,宽厚善解的心态难能理解。母亲,为什么竟然没有怨恨?没有抱怨呢?我的母亲!一个平凡的人,不会说好听的语句,更不会讲许多大道理,但母亲却用她的实际行动和无声语言,教会了我们要宽厚待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我的母亲!吃苦受累为他人操劳了一辈子,母亲却很少抱怨,以一种豁达的心态看笑人生,以一种顽强刚毅的性格来面对生活。我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及普通又平凡的人。母亲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影响着我们、教育着我们。在我们姐妹做人的规则中就自然的加进了一条,以人为善,不求索取,只为奉献。
后 记
现已86岁的母亲生活很幸福,因为姐姐、妹妹,弟弟、弟妹他们都很孝顺,母亲虽已到城里居住,但以前的老街坊以及她以前照顾过的人时不时的去看望她,因我在外地不在老人身边想时就打开电脑手机视频和她老人家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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